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鹌鹑 第61节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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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一团紧抓着衣料拼命捂住口鼻,不想那一点点呼吸的空间被剥夺,脑海里闪出无数面镜子,撞坏了,震碎了,万花筒般的每一个碎面都照出同样的脸。

也不知滚了多久,多远,全身已被泥水糊住,李白渐渐感觉到静止……好像一个颠覆的沙漏,他已经沉到底部。这是静止吗?真的吗?他好像可以从衣袋里摸出手机,对着siri,他读出熟背的手机号,拨打失败才想起自己没了si卡。接着又按下紧急备忘,李白想说点什么,他说完了,勉强睁开眼,好像可以看到屏幕的亮,可以给这段话写个名字。所有光都有重影,想写我爱你,到底写出的是什么。李白没有力气再去检查了,强烈的眩晕撕扯他头脑的一切活动,只是在想,如果这些都不是真的,还是幻觉……

最大的遗憾是什么。

嘴里全是土腥,又好像剩下一点止咳糖浆的味道,从眼睛到脑门都很疼,像在流血。杨剪又来找他了,把那些碎玻璃拼起来,圆成单独一面镜子,映出清晰平滑的面孔。在他漆黑的视线中,杨剪亮得像弯明月,还在问他累了吗。

累了。是真的,很累很累了。

李白很快就昏了过去。

有时候接受死亡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困难,而在接受之后,又得知自己还活着,先前的秘密都变得赤裸裸,这才是真正的挑战。李白醒时正听到床边帘子外面的通话声,是个南方口音浓重的男人,也许是医生,正在给人指路。到了贵阳该怎么走,到了铜仁该怎么走……他再熟悉不过了。

那人还这样称呼对方:杨老师。

李白顿时头痛欲裂,差点一坐而起,全身却疼得使不上力气。他闻到一股难闻且浓郁的味道,周围有人在骂,问护士跑哪去了,有人在哭喊,求护士轻点,那股潮乎乎的馊味大概来自于他们。他还看到帘子上印的“德江县人民医院”的字样,愣了一会儿,最终不得不承认,自己还活着。

这件事被通知给了杨剪。

本以为那人听见自己没有大事,不是活不下去了,还会继续陪自己维持那个约定。他已经失败了吧,他什么都没做成,还倒霉撞上天灾,连车带行李全都没了,都是因为他磨磨蹭蹭错过了时机!那又哪来的理由和资格?他宁愿杨剪充耳不闻。

也不要看他的狼狈。

可杨剪真的要来了。

现在已经快开学了,不是吗?带高三要从月初就开始开会备课,不是吗?这些都是真的。

可杨剪来也是真的。都已经从贵阳出发了。

那就等吧,等等等等等,李白迟钝的大脑缓缓地转,像个忧愁的懦夫那样等,像个快活的傻子那样等。

电话挂断之后,帘子有动静,李白在它被拉开之前闭上了眼,有人给他脸上的伤涂火辣辣的药水,他也面不改色。

他准备装睡到底。

也准备等到底。

身上什么都不剩,在这等待的过程中,李白也看不了时间,只听到有新人进来,也有人被送走去了icu,但他觉得自己没有等太久,又像是等待本身也渐渐褪去恐怖,成了一件可爱的事。他的手指渐渐恢复了灵活,腰上也有力气了,脑袋里有好多想法,帘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时他却再度变回空白,动都不敢动上一下。

睁开装睡的眼,李白透过缝隙去看。

杨剪侧对病床,微微低着头,正和医生小声交谈,很快又拿起手机外放着听。杨老师我爱你。怎么呜呜咽咽的全是哭声。杨剪听得风平浪静,他也被淋湿了,夹克衫上全是水痕,头发硬邦邦地不肯贴上头皮,却终究无法蓬松,就像是梳了油头。

这是什么冒雨跑过来的小动物。

李白已经无暇自顾,只是贪婪地看着他,心里胡思乱想,在预感他要转脸或是移动视线时,又紧紧闭上眼。可是闭不闭眼又有什么区别,无论如何,这一次还是他打破了约定。

杨剪也还是找到了他。

他听到床边的持续输入的点滴,听到窗外的残雨。啪嗒,啪嗒,它们都发出水的声音,是在倒数,还是刚开始计时。那人终究要靠近,和他对视。他的杯子在哪儿呢,紧紧抓在手里,可他自己都被淹没了,淹成一面湖,他站在湖心随时都有可能沉没,低头去看,湖水映出的却是别人的影子。

而现在,此时此刻,这影子竟从湖底爬了出来,站在和他相同的平面,走近他,搅动他的波光。门帘被拉开,杨剪的味道像一抔积攒在心室里的灰尘,洒满了李白的全世界。

不会没感觉

站在医院的电梯里,灯光惨白,四面内·壁仿佛也是湿漉漉的,能从角缝里渗出水来,病号裤尺码又太大了,电梯下行得断断续续,风从裤脚往上灌,在李白腿上灌出一种麻麻的冷,再往上却又特别暖和。杨剪的夹克沉甸甸的,披在他身上,风衣似的能遮住屁股,烟味淡得几乎闻不出,只有一股樟脑味儿将他包裹,与他的呼吸交错。

这让李白感到安全,就像躲在杨剪的衣柜里。周身拥挤不堪,他跟杨剪之间隔了张病床,上面躺的老人正在虚弱地哼叫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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